山河为笔，水文入诗

——凌先有《滦河纪行组诗》评析

文/鲁崇民

凌先有《滦河纪行组诗》以滦河干流为脉络，沿“河源—中游—河口”地理轨迹铺展，将滦河沿线的自然生态、千年史迹与现代水利实践熔铸于古典诗词格律之中。组诗既以“孤石闪电草”“碧波悠”等细腻笔触勾勒滦河的灵秀与壮阔，又借“辽王修呼哨”“千载长城沉水下”串联历史纵深，更以“水文站岗哨”“引滦人”彰显行业担当，实现了“景、史、业、情”的深度融合，既是一部“行走的滦河文化志”，也是当代咏物纪行诗中“传统形式与现实内容共生”的优秀之作。

逐首解析：一诗一景皆含韵，一步一履总关情

1.《滦河源》：溯源绘景，史韵开篇

作为组诗开篇，此诗精准捕捉滦河源的原生之美。“孤石闪电草幽幽”中，“闪电草”是滦河源区专属植被，既写实河源生态的独特性，也让“幽幽”的绿意有了具体载体，避免意象泛化；“浅浅清溪向北流”以极简笔墨勾勒水系走向，“云卧梁山观翠扇”中“卧”字赋予云朵慵懒之态，“鹰翔湿地觅澄州”里“翔”字又添动态生机，一动一静间，河源的清幽与辽阔跃然纸上。颈联“辽王南下修呼哨，魏帝东巡筑蚌楼”堪称点睛之笔，将辽、魏时期的历史遗迹嵌入自然景观，让河源不仅有“景之美”，更有“史之厚”；尾联“若是滦波腾碧浪，青苔绿树护源头”则以假设之语暗抒生态守护之心，既呼应开篇的自然底色，也为全诗埋下“敬畏自然”的伏笔。

2.《多伦湖》：人景共生，灵秀相融

诗歌以“锡林郭勒抱多伦”破题，“抱”字将草原与湖泊的地缘关系写得亲昵，“六岛七湖荡碧魂”中“碧魂”二字，更将湖泊的灵秀赋予人格化色彩。颔联“划艇波中飞似箭，单车岸上快如神”聚焦游人活动，“飞似箭”“快如神”的比喻极具画面感，既写出水上运动的灵动与陆地骑行的畅快，也让多伦湖从“静态景观”变为“动态乐园”。颈联“沙滩舟舰观冲浪，峡谷跳台看起云”进一步拓展场景，从湖面到沙滩再到峡谷，层次丰富；尾联“厄莫山间思母后，观音甘露养斯民”则借厄莫山传说与观音意象，为湖泊增添人文温度，让自然之美与民生福祉紧密相连。

3.《大河口》：承古启今，水利为魂

开篇“黑风闪电聚滦源，天似穹庐四野环”，以“黑风闪电”的雄奇与“天似穹庐”的壮阔，再现大河口兼具苍茫与开阔的地貌特征；“一坝平湖映大殿，万棵榆树绿高原”则笔锋一转，将现代水利工程（坝）与高原植被（榆树）并置，展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。颈联“索图尚看《水经注》，寻迹还思郦道元”是全诗的“文化锚点”——《水经注》作为古代地理学名著，郦道元作为水利地理先驱，既凸显滦河在历史地理中的重要地位，也暗含诗人对水利文化传承的敬意。尾联“两库相携除旱涝，多伦蒙汉享平安”则回归现实，直接点出水利工程的民生价值，让“除旱涝”“享平安”的实效，成为“承古启今”的最佳注脚。

4.《双峰寺》：以水串城，守护承德

诗歌从源流写起，“涓涓细水自英窝，越岭穿山入热河”清晰交代水流轨迹，“越岭穿山”四字虽简，却写出水系的坚韧；“三水合流归武烈，双峰耸立佑承德”则将水文与地域紧密绑定——“三水合流”是自然脉络，“双峰耸立”是地理标识，二者共同构成承德的“生态屏障”。颈联“皇都圣地除洪涝，避暑山庄获润泽”堪称“水与城的功能对话”：“除洪涝”是水系对“皇都圣地”的安全保障，“获润泽”是水系对“避暑山庄”的生态滋养，两句并列呈现双峰寺水域的双重实用价值，直接体现“水为城用”的核心逻辑。尾联“浩库五防成体系，城乡黎庶幸福多”聚焦现代水利建设，“五防体系”是专业表述，“幸福多”是民生感受，专业与通俗结合，让水利事业的价值更易感知。

5.《小滦河》：今昔对比，诗意栖居

开篇“坝上陡林溪细流，五河汇聚碧波悠”，先写小滦河上游的“细流”之柔，再写汇流后的“碧波”之阔，水文变化层次分明；“木兰漉漉鳞鲑美，塞罕森森秀木柔”中，“木兰”直指小滦河所在的木兰围场（清代皇家猎苑核心区），“鳞鲑”是围场水域特有鱼类，二者结合既写地域物产，也为后文“皇家秋狝”的历史背景做铺垫，生动勾勒出小滦河的“生态富矿”。颈联“昔日皇家秋狝地，今朝百姓夏凉州”是全诗最具张力的一笔：“皇家秋狝”是古代帝王的专属活动，“百姓夏凉”是当代民众的日常福利，一“昔”一“今”的对比，既展现小滦河的历史变迁，也凸显时代发展带来的民生红利。尾联“丘陵曼甸如屏画，蔽野山川水墨图”以“屏画”“水墨图”为喻，将小滦河的自然之美升华为艺术之境，为“百姓夏凉”的诗意栖居增添美学注脚。

6.《水文站》：行业特写，致敬坚守

此诗跳出传统景观描写，将视角对准滦河沿线的“水文站”，堪称组诗的“行业名片”。开篇“滦河岗哨立江滨，监测狂涛勇献身”，以“岗哨”喻水文站，以“勇献身”定调工作者的担当，形象鲜明；“冒雨河中监水量，顶风浪里测波痕”是细节特写，“冒雨”“顶风”写出工作环境的艰苦，“监水量”“测波痕”则精准概括工作内容，让水文工作者的形象更具体可感。颈联“测流把脉知急湍，检质观形辨混浑”运用拟人手法：“测流把脉”如医生诊病般监测水流速度，“检质”直指水质检测（如浊度、污染物指标），“观形”则观察水流形态，二者精准还原水文监测“量+质”的双重核心，让枯燥的监测工作变得生动。尾联“惯看乌龙腾细浪，石佛默默历风云”中，“石佛”是水文站周边的地标性景物，它“默默历风云”的姿态，与水文工作者“冒雨顶风”的坚守形成镜像对照——一为自然景物的恒久伫立，一为行业工作者的执着守护，以景衬人，让奉献精神更具具象支撑。

7.《潘家口》：古今碰撞，伟力彰显

开篇“卢龙大坝卧澹云，掬起清波似海深”，“卧澹云”写出大坝的从容，“似海深”凸显水库的壮阔，寥寥数语勾勒出潘家口的雄姿；颈联“千载长城沉水下，一泓碧浪入津门”是组诗的“经典之句”——“长城”是千年历史的象征，“沉水下”是现代工程的印记，“碧浪入津门”是水利成就的实效，一“沉”一“入”之间，历史与现实碰撞，既写出工程的宏大，也暗含对“人与自然共生”的思考。中间“巡堤堵渗西城峪，护库防灾脖子枕”聚焦建设者的日常，“巡堤堵渗”“脖子枕（坝）”等细节，展现建设者的辛劳；尾联“发电削洪融矩阵，碑前仰望引滦人”直接抒情，“发电削洪”是工程功能，“仰望引滦人”是情感落点，让“引滦入津”这一重大工程，最终落脚于对建设者的敬意，厚重而温暖。

8.《大黑汀》：功能写实，地域联结

诗歌以“迁西城北大黑汀，帷幕拉开流碧泓”破题，“帷幕拉开”的比喻极具想象力，将水库的展开比作戏剧开幕，生动有趣；“坝内抽排优断面，渠头发电送光明”中，“优断面”指通过抽排调控，让坝内河道断面水质达到优良标准，直白写出水库“保障水质”的功能，“发电送光明”则点明能源供给作用，专业表述精准且通俗，让读者直观了解水利工程的双重价值。颈联“一河贯穿滋幽冀，两库相携抗雨洪”将视野扩大，“滋幽冀”写出水系对河北、天津的滋养，“两库相携”凸显潘家口、大黑汀水库的协同作用，展现水利工程的系统性；尾联“既往石人惊日寇，今朝滦水润津城”以今昔对比收束——“石人”特指大黑汀当地标志性石景，传说中其形态曾令日寇心生忌惮，诗句以具象的地域符号承载历史记忆；“滦水润津城”则是当代的民生实效，二者对照，让大黑汀不仅是水利工程，更成为地域历史与现实的连接点。

9.《滦河口》：入海收官，景韵悠长

作为组诗的收官之作，此诗以“越谷穿原到乐亭，滦河滚滚入沧溟”开篇，“越谷穿原”概括滦河的千里行程，“滚滚入沧溟”则写出入海的壮阔，为全诗画上“从源到海”的圆满闭环。“修堤束水通河口，退养还滩养鹳鹰”聚焦河口的生态治理——“修堤束水”是工程措施，“退养还滩”是生态保护，“养鹳鹰”则是治理成效，展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图景。颈联“浪卷泥沙培沃土，潮推舸影映霓虹”，既写自然之力（浪卷泥沙造沃土），也写人文之景（舸影映霓虹），河口的“生机”与“繁华”并存；尾联“渔歌隐隐传天际，碧海茫茫接远穹”以听觉（渔歌）与视觉（碧海接穹）结合，营造出悠远、开阔的意境，既呼应开篇河源的清幽，也让滦河的故事在“天际”“远穹”中延续，余韵悠长。

整体品悟：诗承传统，情系山河，意关民生

凌先有《滦河纪行组诗》的价值，在于其打破了“咏物诗只重辞藻”“纪行诗只记风物”的局限，以“滦河”为纽带，实现了多重维度的突破：

其一，脉络严谨，堪称“地理诗卷”。组诗严格遵循滦河“源头（滦河源、多伦湖）—中游（大河口、双峰寺、小滦河、水文站、潘家口、大黑汀）—河口（滦河口）”的地理顺序，9首诗歌各有侧重却彼此呼应，从自然生态到人文历史，从古代遗迹到现代工程，形成完整的“滦河叙事链”，读者可随诗“行走”滦河，尽览其全貌。

其二，融合深入，尽显“诗史情怀”。诗人既以“闪电草”“木兰围场鳞鲑”“大黑汀石人”“河口鹳鹰”等地域专属意象，还原滦河的生态本真与历史记忆；又以“辽王呼哨”“魏帝蚌楼”“沉水长城”串联千年史迹；更以“水文监测‘量+质’”“水库优断面调控”“引滦工程”书写现代水利实践，实现“自然生态、历史文化、行业实践”的三重融合，让诗歌既有“诗的韵味”，又有“史的厚度”与“业的温度”。

其三，语言精妙，兼顾“格律与鲜活”。全诗严守古典诗词的格律要求，对仗工整（如“划艇波中飞似箭，单车岸上快如神”“冒雨河中监水量，顶风浪里测波痕”），炼字精准（“抱”“卧”“沉”“入”等动词极具表现力）；同时融入“五防体系”“优断面”等现代术语，并通过通俗化解读降低理解门槛，搭配“百姓夏凉州”“享平安”等民生表达，避免古典诗词“仿古僵化”的问题，实现“传统形式与现代内容”的无缝衔接。

    综上，《滦河纪行组诗》不仅是对滦河的深情礼赞，更是诗人“以诗为媒，记录时代”的自觉实践。它让读者在领略文学之美的同时，读懂滦河的生态价值、历史意义与水利担当，堪称当代咏物纪行诗中“立足现实、传承传统、饱含真情”的佳作。